50.泪水

所以回答是什么呢？

夏油杰的视线落在了桌子的木纹上，他无法想象对面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有耳朵捕捉到了眼镜被拿起时框架之间轻微碰撞摩擦的金属声。

不大的客厅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他又听见了几声轻微到可以被忽略的异响。

那是水珠砸落在木质桌面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夏油杰这才有了抬起头的勇气。

面前的青年已经戴上了那副格外普通的黑框眼镜，大概是单手戴上去的原因吧，架在耳朵上的镜架有些歪斜。即使脸上毫无表情，可镜片背后的双眼早已经被涌出的泪珠浸湿。汇聚到一起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连带着镜片的边缘上也蘸上点点水雾。

看见了这一幕的少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惊愕之中，这也是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样沉静的哭泣。

和在具山中那次遮掩的行为完全不同，对方的感情在此时此刻不加掩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如同一具明明面无表情的人偶正在哭泣一样热烈而又安静。

“万人桥，你还好吧？”

夏油杰陷入了有些冲击性的慌乱之中，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反应更为妥当。

要留在位子上不动吗？

还是上前安慰一下对方更好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

万人桥翠拿出了口袋中的手帕，但完全没有用它来擦拭的意思。他只是紧紧地将它攥在手中，就像这是当下他唯一能控制住的动作。

“稍等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将客人单独留在原地其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不过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匆匆带上了卫生间的门，将这位不速之客、导致他情绪崩溃的源头隔离在了门外。

万人桥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这样流泪痛哭的样子了，没有人比此时的他更希望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这样澎湃的感情波动冲击着理智的界限，哪怕处于这样混乱的状态之下，万人桥翠也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

和下午的同样遭遇再次复现，一切都是从今天开始。

确切的说是从今天白天喝下了那杯水开始。

那个杯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到底喝下的是什么！？

既不是喜悦也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比所谓的痛苦和悲伤还要酸涩的胀痛抽动着他的心脏。哪怕想要阻止通过泪腺满溢出的情感，可是眼角却还是不断地流下泪水。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万人桥翠的控制。

狭窄又潮湿的空间内，万人桥翠发出了无法抑制的抽泣声。

而另一边被单独留在客厅中的夏油杰心情则更为复杂，他现在转而坠入了有些微妙的焦灼心态。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视线忍不住瞄向了紧闭的门扉，纠结着是应该听从主人的安排乖乖待在原地还是不安分地上前将其敲响。

“……啊啊，我都在干些什么啊。”

无果，原本还端坐在餐桌前的少年额头砸上了桌面，将整个头都埋在手臂中。

五条悟你这个家伙！

忍不住朝着脑海中浮现出的罪魁祸首翻了个白眼。

夏油杰想起了某个白毛自鸣得意时的样子，以及对方将那副眼镜扔给自己时说的话——

——这种东西库房里要多少有多少。随便丢个几副，那些老家伙也注意不到。

所以自己当时为何会那样鬼迷心窍地听取了这种不靠谱的提议，将这个东西带在身上呢？

夏油杰分析到最后，结果问题的重点还是在自己身上。

如果没有和同伴们讨论这个事情，如果没有接受五条悟抢过来的眼镜，如果没有一时意气用事将东西交出来，最后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不过再怎样后悔也没用了。

夏油杰抬头看向对面的位置，万人桥翠之前就坐在那里，桌面上还残留着点点未擦拭干净的水痕。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万人桥翠在自己面前这样直观地表达出心中的情感，所以才会这样的手足无措。

这么想来感觉到自己脑袋上名为“犯人”的帽子似乎戴得更紧了，夏油杰依旧在苦恼，等万人桥翠出来之后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对方才好呢？

卫生间中的流水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在夏油杰焦急地等待中，金属把手转动，万人桥翠的身影才终于走了出来。

垂在脸周边的碎发都已经被浸湿了，估计万人桥翠花了不少时间清洗脸部，只是略微红肿的双眼还是能看出他在里面的这段时间宣泄出的心情。

“不好意思，前面有些失态了。”

万人桥翠似乎是已经恢复成平日里那样自若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可能是这几天压力有些大，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啊、这样啊，我还有些担心是不是之前哪些话说得有些太过分了。”

夏油杰不着痕迹地瞄向了对方的眼睛，试图确认万人桥翠的心情是否真的已经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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