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竹叶石膏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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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站在病坊檐角，望着院落里斜倚竹榻的病患。少年苍白的面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了的药盏——那是白虎汤部刚撤离时留下的青瓷碗。

"余热仍在肺胃间游走。"石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甲折射着晨光。这位冷面将军总是比旁人更早察觉热邪动向，"虽无高热谵语，但你看他唇纹干裂、虚烦少寐，气阴已伤。"

竹叶颔首，青衫拂过阶前白霜。作为竹叶石膏汤的主将，她太熟悉这种战场——白虎汤荡涤阳明炽热后的残局。那些未被完全清除的余热像沾了火星的绒絮，在气阴两虚的躯体里飘摇，随时可能复燃。

"半夏已疏通三焦水道。"麦冬抱着药篓走近，素色裙裾扫过廊下新晒的粳米，"但虚羸至此，恐怕受不得猛攻。"她说话时袖口露出半截皓腕，隐约可见皮下淡青的脉络，那是长年滋养阴液留下的印记。

竹叶展开战术图，纤指划过人体经络模型："石膏君率白虎余部正面清透余热，我与麦冬从手太阴切入，滋养肺胃之阴。"她特意看向正在调试药秤的人参，"补气之事..."

"交给我这老头子罢。"人参捋着雪白的长须笑道，秤盘上的参片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只是要当心寒凉伤中，让粳米丫头备好护城的粥糜。"

日影西斜时，总攻开始。石膏的银甲泛起森森寒光，所到之处燥热退散。竹叶的青锋剑挽出翠色剑花，挑破那些黏着在咽喉的灼痛。麦冬的药篓里不断飞出晶莹的露珠，修补着被灼伤的黏膜。

"咳...咳咳！"少年突然蜷起身子，苍白的指节攥紧衣襟。竹叶心头一紧——这是寒凉太过冲撞中焦的征兆。

"粳米！"她急唤。早已候在脾经要冲的少女应声而动，素手扬起新碾的米浆，温润的谷气瞬间包裹住战场。人参适时放出淡金色的补气网，将四散的阳气缓缓收束。

当最后一缕燥热在甘草调和的中气中消散时，竹叶看见少年眼睫轻颤，唇角终于有了自然的血色。半夏从阳明经凯旋而归，手中还擒着几缕欲逃的痰热。

"该写战报了。"甘草研磨着手中的调和剂，在竹简上落下隽秀字迹："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者，竹叶石膏汤主之。"

檐角铜铃轻响，混着药香的晚风掠过病房。竹叶收剑入鞘，她知道这场战役真正的胜利，在于寒温相济的精准，在于清补并行的智慧。

————

三日前，药香氤氲的医案室内，竹叶正凝神批注着某卷泛黄脉案：

"庚子年仲夏，货郎李姓者，廿又三。伤寒五日，经白虎汤峻下，壮热虽退，反见虚羸气短，咽喉如灼，入夜虚烦辗转，时时干呕。视其舌红少津，苔薄如蝉翼；切其脉虚数，右寸关尤弱..."

当时半夏正研读此案，执笔在旁批注："此乃白虎过伐，胃阴受损，余热盘踞三焦。"却被竹叶以朱笔圈出："非白虎之过，实为病势自然传变。阳明热炽虽解，然壮火食气，终致气阴两伤。"

此刻望着榻上少年与医案所述如出一辙的症状，竹叶剑穗轻扬，在经络模型上划出治疗轨迹："石膏用至六钱，取其辛寒透热而不凝滞；麦冬须七钱滋养肺胃之阴，然需与半夏三钱相配，既防滋腻碍胃，又能通降逆气。"

人参将参片置于戥子上细细称量："野山参不宜过峻，两钱足矣。粳米当用半合，护胃生津。"忽而转向甘草提醒："生甘草需炙过，既增甘缓补中之效，又可调和诸药寒温。"

病榻上的少年忽然呛咳，喉间滚动着破碎的喘息。竹叶腕间青锋骤亮，剑气直取太渊、列缺二穴，将淤塞的肺经豁然贯通。麦冬适时凝出甘露，顺着剑锋徐徐注入，少年紧蹙的眉间渐渐舒展。

"此症最忌见呕便投丁香、柿蒂。"竹叶边行针边解说，"虚火挟胃气上逆，当以竹叶石膏汤清补兼施。若用温降，犹以沸水沃冰，反激其势。"话音未落，石膏的银甲已镇住中脘穴躁动的余热。

寅时三刻，粳米熬制的粥糜在陶瓮中泛起珍珠般的光泽。人参将参须浸入粥汤，淡金色的补气网顺着足太阴脾经徐徐铺展。少年青白的指甲逐渐透出粉晕，原本急促的脉象在甘草的调和下渐趋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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