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审判门

浓重到压抑的墨色蔓延，满眼都是看不见尽头的黑，像墨鱼喷出的墨汁，沉入其中便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堵住，喘不过气来。

而在墨色之中，影影绰绰有巨影在无规则地晃动，是超出认知范围的巨大，不像是这个维度应有的存在。

但这种感觉竟然有某种似曾相识之感。

顾时用尽全力去看，却连半点轮廓都无法看清，看久了甚至会感觉到眩晕，头痛欲裂。

好像有什么在重重敲打她的脑壳。

“嘭，嘭嘭嘭，嘭……”

混乱地无规则地敲打。

时重时轻。

这么敲下去，她总觉得自己的脑仁即将被敲得稀烂，与脑髓搅拌在一起，混合着脑浆子变成了某种不明物质。

更别提，外加着忽高忽低的尖锐爆鸣——

一会儿是精神病院中病人狂躁时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过一阵儿又是病人安静独处时源源不断的自我强制性地絮絮叨叨。

很吵。

顾时很想保持冷静，但人很难在嘈杂的环境中坚守自我。

于是，她被同化了。

在重锤狠狠敲打她的脑壳之时，她扭曲着自己，睁大她无法视物的【眼睛】，拼命张开【嘴】发出更强烈的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

＊

顾时猛地睁开眼。

她醒了。

顾时睁大的双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她精神还保持着高度紧绷，但身体因为刚刚恢复意识，各项机能纷纷重启，她控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像是溺水者死死拽着一根稻草奋力上岸的样子。

恐怖的巨大化黑影仿佛还在面前游弋，臣服于未知的恐惧久久盘旋于心头，听不清的絮语和尖锐爆鸣犹在耳边……

刚才是梦么？

她为什么会梦到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

……或者说，为什么是她梦到了那些？

还有，她沉睡之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谁对她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

毕竟上辈子她可没有【吞噬】这项天赋，这样强悍的能够剥夺他人异能的能力也太过恐怖了，上辈子也没有听闻有谁拥有过。

顾时手指紧攥着床单，眸子中含着压抑与阴霾。

普通的异能，哪怕强悍点，那顶多是受人忌惮。

而【吞噬】强则强矣，可它存在则会成为全民公敌——谁也不愿意被别人剥夺自己的能力，并且大家都会忍不住多想：这位吞噬者到底吞噬了多少个异能……

“你醒了，”大开的门口，应许半倚着门框，信手敷衍地敲了几下门，然后自然地走进来，“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都以为你猝死了，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么？”

“多久？”顾时察觉到自己的嗓子嘶哑。

应许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整整一周。”

“……咳、咳咳！”顾时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这么久！

她遽然抬眼看向应许，而应许朝着她沉痛地点了点头。

顾时的心坠入了更深的谷底。

在那个不知名空间之中，她根本没有时间观念，竟然不知不觉过了那么久。

是梦吗？可什么样的梦能做整整一周而不醒？

“能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应许看到她面色变个不停，便开口劝道，“末世第七日了，已经生成了天地契约机制，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发誓，绝不说出你的秘密，有违此誓，就让我永堕【审判门】。”

所谓的天地契约机制便是末世生成的特殊约束规则，具体生成原因未知，听说最初是一个渣男对女朋友发誓，自己与女朋友的妹妹绝无私情，结果话刚说完，他身后就出现了一道漆黑的【门】，里面伸出无数道黑影将他扯了进去，他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嘴张得老大拼命喊救我，却被尖利的狂啸遮得一点也听不见。

女朋友只能又害怕又解恨地看着他被吞进门里。

听说后来她让自己的妹妹也发了个誓。

然后，不知情的妹妹跟渣男在【门】里团聚了。

也正是因此，大家知道了【门】的存在，也知道了誓言不能乱发。

又经过了数次论证，人们终于弄清楚了【门】的触发机制：右手中间三指竖起，大、小拇指交叠，立于耳侧，口中需得带上“我发誓”或“某某发誓”，说完发誓内容，方可成立。

热爱取名的人类为【门】取了个名字，叫【审判门】，它的使命即是审判。

顾时一直觉得，这【审判门】跟末世格格不入——在秩序崩坏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强制人类守信的契约，多么像是这个崩溃世界的悲鸣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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