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一药之仇一醉之约

想要药倒医毒双修的大家，师从费介的范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海棠朵朵有备而来。

时间回到当日下午。

“咱们这是去哪？”小范大人今日也穿了一袭红衣，手里拎着满满一篮水灵灵的小菜，跟在北齐圣女的身边。

圣女似笑非笑：“记得初次见面，你就给我下了药，还骗我说是春药！现在我要带你去的就是龙潭虎穴，好报这一药之仇。”她扭头挑衅似的看着范闲，“你要是怕了，就别跟过来。”

范闲无语：“一药之仇？还自己编个词出来。”他有什么好怕的，跟着海棠朵朵就进了她的家门。

院子里养着满地乱跑的小鸡，地上错落种着蔬菜瓜果，野花野草。一派生机勃勃。

“这些都是你种的？”范闲看着角落里丛丛野花。

“随手撒的种子，也没怎么管它，自由生长。”海棠朵朵随意地摆了摆手。

范闲愣住了。他想起鉴查院内的野花，陈萍萍告诉他，那是他娘亲随手撒的种子，她说，生命自有蓬勃之道。小范大人看着身前边走边喂鸡的圣女，露出一个纯然的笑。

“朵朵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洛九吗？他至少长得挺好的，其实人也还不错。”他想替好友美言几句，突然想起之前洛九用来拒婚的离谱借口，又连忙解释，“你别信他那天殿上说的胡话，我保证，他根本没什么暗疾，其实身体好得不得了。”

海棠朵朵总感觉这话怪怪的。她回头看范闲，瞪大了眼睛。

小范大人秒懂了圣女这个表情，张口结舌，开始语无伦次：“我……我不是那意思。唉！我其实是想说——”

走在前面的圣女已经不想听了，打断了他：“吃饭还是吃瓜，你选一个吧！”吃瓜这南庆的词，还是她和洛九在宫里学的。

“……吃饭。”小范大人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了，闷闷回答了一声，跟在了后面。

抛开这个话题，两人其实挺聊得来。范闲给菜地松土，海棠朵朵汲水洗菜，他们谈天说地，气氛宁静又松弛。海棠朵朵甚至觉得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聊天了，毕竟她和洛九说不了五句就会打起来。做完家务，海棠朵朵将菜扔进锅里，范闲托着腮看她，一脸惊奇。

“你还有这手艺！”

“师父带着我和师兄们住在谷内，都是我做饭。”

“你不是关门弟子吗？”

“关的就是厨房的门。”

“说得好！那什么，洛九爱吃好的，就喜欢会做饭的姑娘。”

“他吃得比猪还多，谁要给他做！”

范闲大乐。

不过一小会儿，海棠朵朵就整饬出四菜一汤，还拿出两坛珍藏的庆余堂好酒。两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半坛下去，圣女面不改色，小范大人已经霞飞双颊。

“是不是觉得我明明亲朋环绕，前程似锦，还要装出一副借酒浇愁的样子？”他自嘲。

“不就是你俩吵架了嘛！他惹你生气了？”海棠朵朵一副明白人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洛九有多能惹人生气，所以完全理解对面的范闲。

“我没生他的气，我是气我自己。”小范大人朦胧中又干了一碗，火辣顺着喉咙直至胃中，呛得双眼通红，“若不是我乱了方寸，让沈重抓出阮青枫，他怎么会自断一腕？若不是我奉命出使北齐，他怎么会甘愿授人以柄？如果没有我，他何必受这个胁迫，被那个欺负？天大地大，他何处去不得！”

他越喝越多，越说越难过，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巴掌大的酒碗喝不过瘾，干脆举着酒坛猛灌。烈酒入愁肠，烧得心头火起：“我气自己，也气他独断专行！说什么都不管用！永远都学不会顾念自己！”

海棠朵朵自斟自饮了一碗酒，放下空碗，认真地看着范闲：“你有没有想过，就由他去呢？”

她声音清澈，像是一汪海子：“那日他差点在我面前斩断左手，我也很生气。可我后来就想，断手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就算失去左手，他还是九品巅峰，是当世最顶尖的存在之一。相反，如果失去了鉴查院的属下，失去了他的朋友，他才会愧悔终生，永远也没法原谅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人，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他脚下的路。也许你可以试着接受他的选择，而不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心愿强加给他。”

“我知道你盼他过得好，可是他心中的好和你心中的好不一样。”海棠朵朵这么劝慰范闲，说的是真心话。

范闲怔怔地看着海棠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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