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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微雨,斗街台上斗得如火如荼,雨花四溅。
贺珠玑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席,正慵懒倚在巷末的胡同里,斜斜地抱着柄油纸伞,手上站了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歪着脑袋看她。
范蕉脚步无声,神出鬼没间已闪进了另一处拐口,与贺珠玑隔了一个拐角,“昨夜说的不够清楚?喊我来做什么?”
“当然没有说清楚。”贺珠玑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指间的鸟儿,“倘使说清楚了,我还喊你来做甚?”
范蕉顿了顿,问:“敢问贺师妹何处不解?”
“我不解,”贺珠玑抬手放了麻雀,雀儿张开双翅一溜烟飞入屋檐后,落在了范蕉的肩上,“你要拿玉绳谈的香炉关谁?”
范蕉闻言轻轻笑了两声,随和地抬手轻抚雀羽,“贺师妹说笑了,我生性清静,不爱打杀,不过是想借贵宗门的香炉焚香静静神。”
“范师兄,我说话直,咱们这笔交易并不公平。”贺珠玑说:“你想借我们玉绳谈的东西,就得客客气气地跟我们说清楚你要拿去做什么,而非偷偷摸摸地在人家饭里下毒,非君子之举。”
“势弱才讲究公平。”范蕉嗤笑道:“你有什么筹码跟我对峙?”
“中午吃饭了吗?”贺珠玑反问。
范蕉愣了愣,忽然没了逗鸟的兴致,唰地甩开雀儿,走出拐角瞪着她,“你给我下毒了?”
“当然没有。”贺珠玑真诚地摊开手摇了摇头。
范蕉稍稍松了口气,就听到:“我给你下的是蛊。”
范蕉:...
“听说过绕魂丝么?蛊毒发作时,万千丝线会从你的七窍蔓延出来死死地缠绕住你的每一寸肌肤,一点点勒紧,直到将你勒碎成千万块碎肉。”
贺珠玑滔滔不绝地讲解着,“绕魂丝只肖发作便无解药,哪怕趴在你身旁拿刀子一条一条地将丝线割断,那也是割不尽斩不完的。据说被绕魂丝缠死的人连魂魄上都沾满了丝网,怎么扯都扯不干净。”
不料范蕉不惧反笑,“贺师妹,想吓唬人你还嫩了些。”
“不信?”贺珠玑笑得比他更猖獗,“何不低头看看你手心上有什么?”
范蕉半信半疑地摊开手,白皙的掌心上赫然攀着几根仿佛蛛丝的线条,细而透明,他登时伸手要将其扯断,不料却是越扯越多,连指尖都缠上了。
“不可能!”范蕉不可置信地望向贺珠玑,“我最擅毒,最是谨慎,饭中被人下了东西我不可能毫无察觉,更何况并无人靠近过我的碗。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蛊根本没下在饭里。”贺珠玑扬了扬眉,“而是下在了适才在你肩头取乐的麻雀身上,你碰了,自然就中套了。”
“你。”范蕉狠狠地指了指她,旋即笑道:“你也算是冰雪聪明了,早先只知你天资高,不想做事也有一套,是我小瞧你了。”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贺珠玑颇为狂妄道:“说吧,挡着你的人推不开,想用我们的香炉借个力?”
“金波流早该翻天了。”
“胜算几成?”
“我范蕉,从不办没有把握的事。”
“我愿意帮你一把。”贺珠玑手腕一翻,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颗紫红晶莹的药丸,她伸手递到范蕉面前,“我也不愿见有才之人蒙灰,师兄鸿鹄之志,我愿意助你实现抱负。”
范蕉盯了一眼那颗药丸,踌躇片刻忽地将其抓起仰头吞下,“我信你。”
他扭头朝胡同外走,微雨打湿了他的青衫,半途笑道:“贺师妹,刺魂的解药其实昨夜就给你服下了。”
*
余晖金灿灿的将满地深浅水洼照得亮堂,几位穿堂而过的白衫弟子扬起的衣角已被染成一缕缕橙黄。
“傍晚时分反倒是放晴了。”崔鹤利落地将麝松没入剑鞘,啪啪拍了两下衣袂间不存在的薄灰,得志几乎溢出眉宇。
“今日两场,玉绳谈赢得漂亮。”卫仪攥着只玲珑酒壶,立在不远处高声道。她摘了帷帽,清丽素容映着晚霞,笑意盎然,“崔师弟,恭喜啊。”
“卫大师姐!”崔鹤冲她招招手,“不过是运道好罢了!我们打算今夜去隔壁的长街看一圈,卫大师姐可有意同游?”
“贺师妹也前去么?”卫仪遥遥地朝贺珠玑举了举酒壶。
“闲来无事,游街也算桩雅事。”贺珠玑颔首示意,“还不知卫师姐是否肯赏脸?”
“哈哈哈赏!”卫仪阔步朝几人走去,胳膊一甩拐住贺珠玑的肩,“昨日那场,你赢郭越那一丈打得实在漂亮,不知何时有空隙与我对对手?好叫我过过瘾!”
温术捉了殷谓说话,嘻嘻笑笑地跟在两人后头,崔鹤还在回味斗街时的威风,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迎着微热的晚风,唇角半弯半眯眼,慢悠悠地跟着几人走。
“这长街有家酒馆,名为今朝醉,里头有款名酒,叫做枫露浓。
酿酒的娘子曾说,此酒取世间最新鲜娇嫩的枫叶尖,用清晨第一缕曦光洒下前搜集到的月下露,细心酿造百来日,方能收获一小坛。它因酒香醉人枫香浓郁,入口甘醇甜香而闻名遐迩。
还因此有人琢磨了一款与枫露浓并称枫叶姊妹的酒,名枫雪香,将酿造枫露浓的月下露换成雪山巅的千年雪水,酿出的酒较枫露浓更清冽爽口。”卫仪立在酒馆门前,指着今朝醉的牌匾口若悬河。
“卫师姐对酒真是情有独钟。”温术愣愣地听着,几次三番险些误以为自己在玉绳谈的书院听先生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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