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乌夜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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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芸看了会儿门上张贴的鬼画符似的封条，想都没想，伸手便将它撕下来，踩在脚下。

搬家又不是拆迁，贴封条做什么。

卫芸推开府门，迎接她的，只有一栋毫无生气的府邸，以及堆压了许多杂物的院落——那天离开前，卫芸本欲将原先太子府的东西搬走，才搬到一半宫里的人就催促着上路，带不走，东西也就搁置在院子里了。

再三确认无人跟来，卫芸将门落了闸，用几块小木块塞住了门缝。

才离开半个多月，屋子里的灰尘却好像停留了几十年，厚厚的一层，染上卫芸的布鞋，弄脏了裙摆。

卫芸无暇顾忌着装，一路寻觅，找到了藏在床头的妆奁。

时间急迫，卫芸只来得及带走随身衣物，一些值钱的玩意来不及拿走，便就近藏匿起来，方便日后来寻。

卫芸不知道外界的乞丐、曾经的家仆会不会来到太子府进行搜刮掠夺，更不知道他们是否早在走前就已经偷走了府中的财宝。

她不在乎这些外在财物，只是想靠着这些不值钱的遗留物，在李贤昀回来时，给他一个交代。

这不是太子妃的太子府，是李贤昀的太子府。

卫芸打开妆奁，一只凤头钗正静静躺在匣子里，光泽不减当初。

当时为了方便保管防止二次损坏，卫芸想方设法差人设计合适的妆匣，后来她无意发现钗上的流苏可以拆卸，便拆了下来，与凤钗分装于两个相似的匣子里。

卫芸找到另一个妆匣，捣鼓了一会儿，将流苏重新拼装回去，发钗与流苏合一，便是一支崭新的步摇。

步摇样式简单，分量却不轻。

卫芸换了个发髻，将步摇别于发间。

蒙尘的铜镜隐约映出卫芸的清秀面庞，卫芸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鬼使神差的，用衣袖拂去铜镜阴霾。

霎时间，镜中的面庞逐渐扭曲，糅合，最终消散为一团柔和的白芒。

卫芸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白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四周扩大，直到将她整个人侵蚀……

“太子妃，太子爷要见您。”

“知道了，下去吧。”

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和自己别无二致的女子，云唯正欲开口，卫芸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云唯的瞳孔里死寂沉沉。

云唯确信她看不见自己。

那双眼睛里，云唯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果不其然，卫芸对着“空气”看了会儿，随后收回视线，就像是独自发了会儿呆。

云唯的注意落在卫芸发间的步摇上。

和她所得到的步摇别无二致。

难不成……

在云唯还在思考步摇时，卫芸对着铜镜补了些脂粉，敛容起身，朝外走去。

云唯后知后觉，赶忙跟上。

和云唯所经历相同的是，她们都是住在偏殿，太子府仍是从前寂寥无人的太子府。

不同的是，阿绿并没有死。

云唯冷眼看着殷勤侍奉太子的阿绿，打心眼里心疼这个自始至终选择忍耐的卫芸。

卫芸从进门跪拜开始，太子坐于主位，品着阿绿亲手斟的茶，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你这个混蛋！

卫芸不说话，不代表云唯没脾气。

云唯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拳头穿过了他薄情的脸，就像一阵微风拂过。

“起来吧。”李贤昀喝够了，不情愿地开了尊口。

卫芸道了声是。

跪的时间太久，常人的双腿早已麻木，怕是动弹不得；偏偏卫芸咬唇硬撑着站了起来，踉跄了下，再站稳时，嘴唇已分不清是血还是胭脂染的红。

云唯欲搀扶，身体却径直穿过卫芸——她连最简单的搀扶都做不到。

云唯的擦身而过于卫芸而言，不过是寒风拂面，再凄寒的风，也抵不过眼前人捂不热的胸膛。

“清儿怀有身孕，身侧不能离人，”李贤昀支走阿绿，说道，“明日你便入宫，替本王照顾好她。”

换做云唯，早就撸起袖子上前揍他一顿了。

偏偏作为主角的卫芸波澜不惊，眸中的阴霾愈发沉重。

“殿下，皇后宫中不缺人，”卫芸道，“况且皇后娘娘并未召妾身入宫侍候，您没必要为了您的面子，把妾身送入宫。”

“能侍候皇后，该是你的荣幸。”李贤昀冷声道。

卫芸失笑：“殿下，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是圣上的骨肉，以后便是您的手足至亲，这该是您的福气。”

“手足至亲”四个字，卫芸念得格外清楚、细致，生怕他听不出来似的。

闻言，李贤昀拍案，指着卫芸骂道：“若不是你们卫家施压，你当真以为本王真心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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