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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楼曦咬下一颗糖葫芦，听闻此言，咀嚼的动作顿住，视线心不由主地移向颜雨筠。
只见他一拍桌案，猝然起身。伴随着他的动作而肆意翻飞的衣袖，如狂风过境，扫飞了端放在桌案上的茶壶杯具。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撞入柳楼曦心里，她身子一抖，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的情绪。
颜雨筠面沉如水，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状，乃至青筋暴起。
“雨筠，你还好吗？”柳楼曦即刻把糖葫芦往桌子上随手一摆，起身的同时，在衣服上蹭了蹭沾着糖浆的手，踩过瓷器的残躯，快步走到他面前，揪着他衣袖问道。
颜雨筠伸手扶住她的肩，阖眸，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随后低头望着她，沉声道：“没事。”
他伸脚，用鞋的侧面，拢起锋利的碎片，往自己身侧的方向拨开：“小心，别踩到。”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到苏祉猷面前，居高临下俯视道：“我要见那个男孩。”
林寒彻在颜雨筠起身碎玉时，修长的五指就已经搭到长剑的剑柄上。
杉园此前一直是颜雨筠闲置的院子，偶尔来了兴致，会过来住两日。以至于院子里的家具并不齐全，林寒彻和苏祉猷的椅子，都是临时搬来的，所以他们中间并未有桌子阻隔。
苏祉猷伸长手臂，按住林寒彻已然松动的长剑，向他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浅浅笑着，声音轻快了起来：“那是自然。只是颜家主，那个男孩若真是你们颜家人，你当如何？”
颜雨筠：“推荐信。”
苏祉猷捏着茶盖，侧着在茶水划出一道道波澜，满意笑道：“嗯，可以。”
颜雨筠反问：“若他不是，你如何？”
“那这第二封举荐信，在下便不要了。”苏祉猷喝了一口茶，抬头对上他冰凉的目光。
颜雨筠几近咬牙切齿：“何来的两封？”
苏祉猷把茶杯放入林寒彻手中，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斜掌指向柳楼曦，慢吞吞道：“这不方才说过？第一封举荐信，是颜夫人答应，给在下的报酬。嗯，在下这还有字据。”
柳楼曦瞪大双眼，指了指自己，她刚刚就没明白，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给了苏祉猷承诺。
现下，看见他从怀里掏出的宣纸，更是一脸懵逼，她没签过啊。
苏祉猷仿佛知道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颜夫人可还记得，我们下的五子棋？”
这么一说，柳楼曦瞬间反应过来了。
那日苏祉猷提议下棋消遣，输多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不过分小要求，作为彩头。她不会下围棋，便临时教苏祉猷下五子棋。哪想到，刚刚学会的苏祉猷连赢了三局。
随后，苏祉猷表示自己很好奇她的名字，问是哪几个具体的字。
正巧，她手边就有毛笔和研好的墨汁，便没多想，提笔，就在那张干干净净的宣纸上，写下了代表自己的名字。
而此时此刻，原本的白纸，摇身一变，成了一张契约。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颜雨筠，手心微微发潮，此事虽不是她的本意，但却是自己没有防备，着了道。
话说又回来，苏祉猷生得一副“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样，怎么能做出此等欺骗之事？
颜雨筠瞧出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做宽慰，并未半字责怪之语。
苏祉猷颇为贴心地给足时间，才又开口道：“那个男孩，是在下为此局，压上的筹码。颜家主自应对等，加上一封。当然，颜家主也可以不入此局。这是你的自由，在下自然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林寒彻突然插嘴接了一句：“男孩根骨不错，岁数也合适练武。”
颜雨筠听出了他们的话外音，脸色晦暗不明，如暴雨压境前那乌沉沉的天色。
好的很，他若是不答应，那个男孩就会被林寒彻送走，永远别想再见到。
苏祉猷笑得意味深长，擦着颜雨筠向外走去：“在下不能擅自离开岗位过长时间，便先行离去了。颜家主想见人，唤寒彻带你们去即可。”
颜雨筠望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胸口宛如被凛冬的鹅毛大雪捂住一般，愈渐僵滞。
苏祉猷的话，句句征询意见，实则绵里藏刀，字字都是威胁，看似对赌，实际上近乎于强迫自己答应。
若是那个孩子，真的是二叔的孩子——颜清安，那二叔如今做的一切……
颜雨筠木愣在原地，胡思乱想之际，一株温暖的向阳花，展开叶，从身后环住他。
他周遭气压低的可怕，柳楼曦大着胆子上前，柔声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先去看一眼吧。事情未定，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颜雨筠思量过后，万般无奈，摆手示意林寒彻带路。
出了衫园，林寒彻运起轻功，足尖如蜻蜓点水，只一颠，不过眨眼间，便已杳然无踪。
颜雨筠揉了揉太阳穴，打横抱起柳楼曦，跟了上去。他练武，只做追求艺术之外的闲情逸致，连带着可以强身健体。论武功，他自然是比不上林寒彻，何况怀里还抱着柳楼曦，速度也不敢过快。
所以这一路上，就算林寒彻特意放慢了速度，并且每次起落后，都等了一会，颜雨筠也只能堪堪跟着。
晨间风暖日丽，满城柳絮纷飞，白皑皑天地之间，如天庭仙境。林寒彻一袭白衣，如流风回雪，在楼宇间翩跹起舞，翛然落于炎枫楼的三楼飞檐之上。
约莫一盏茶，颜雨筠继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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