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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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巡很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说是厌恶也不为过。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一眼穆赫，道，“去给我拿套换洗的新衣服吧。身上全是血味，我得去洗个澡。”

即便不特意脱衣查看，苏巡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几乎入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他早就不再觉得疼痛，唯有留在衣服上的脏污血迹彰显出他方才受过重伤的事实。

穆赫同他身高接近，身量相仿，因此他直接穿穆赫的衣物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苏巡接过颜色雪白的新衣道了声谢，接着走进了洗浴间。属于国王的洗浴间豪华奢靡，就连水晶镜子都镀了纹理繁复的银边，处处都像艺术品。

放好温水后，苏巡将被血迹染脏的衣服悉数脱下扔进垃圾桶，接着闭眼将整具身体都埋入水里。在闭气的时候他慢慢地将繁杂的情绪一点一点从脑海中剔除，堪堪平静下来的时候却冷不丁地想起维吉尔死前看向他的既嘲讽又怜悯的眼神，这让他心里生出一丝隐秘的刺痛感。

苏巡微郁着眼将身体擦干，接着对着水晶镜面整理衣冠。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抚平衣领，却在不经意间觑见镜中人脖子上的那一点红痕的时候倏然怔了一下。他慢慢伸手摸上了脖子，水晶镜中映照出的那点红痕和维吉尔曾用刀尖刺进他的颈侧而留下的伤口位置重叠，颜色鲜红，宛若血迹，和系统曾经在其他世界的时候专门给他提示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试着用指腹碰了碰，触手只有皮肤的细腻触感，没有半点方才没清洗干净血迹的可能。

苏巡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那点鲜红如血的印记久久未动。旧的气运之子消失后就会产生新的气运之子，这是类似于新陈代谢般自然发生且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就像是月亮落下后太阳就会升起一样顺理成章。

虽然早就怀疑过因为生命之树的缘故他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但猝不及防地被证实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是最坏的局面。

他原本只能借助世界的气运之子死去的时候所产生的空间波动，以及盗取那一瞬间不稳定的世界本源能量使灵魂得以离开所穿行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中他自己就是世界之子，而且是不死之身，不出意外的话他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如果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恐怕他只会永永远远无法离开这里，并且根本再无可能重新成为真实。

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苏巡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接着走出了浴室。

房内穆赫正坐在床边等他，澄净的灯光在他抬眼的时候将他眼中的痴迷映照得一览无余。苏巡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在等我？你不是困了么，怎么不先睡？”

穆赫道，“我得看到你才能安心。”

苏巡闻言垂首往穆赫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极自然地问了一句，“你喜欢睡床外侧还是床里面？”

穆赫闻言一愣，顷刻间眼中喜意滋生，“我都可以。”

“我也都可以。”

苏巡说完再度俯身亲了过去。他伸手捂住穆赫的眼睛，在对方长睫柔软地蹭过他的掌心后试探着回吻起他的时候，他便按着对方的肩膀一同倒向了柔软的床铺。

自此之后苏巡便在穆赫的寝殿里住了下来。即便他原来住的那个房间早就被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也没有提要住回去的话。苏巡既不提，穆赫就更不会提了，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苏巡刻意营造出的爱情氛围中，心里浓烈的爱意日渐浓稠，直至漫溢。

一日他们一同去看花园里已经移植好的杂色郁金香。苏巡在穆赫为他介绍起红白色鹦鹉形的花朵时，突然怅然道，“花年年新开，我却只能永远这个模样了。”

穆赫见他神色郁郁，温声道，“你不喜欢这样么？永生有什么不好？你看这世间教会众多，人人都想要得到神的眷顾，寄希望于神能让自己不死永生。脆弱易死的人类总是喜欢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信仰、传说、乃至邪灵，所有人都......”

苏巡直接出言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我永生了，你怎么办呢？”

“......其实，”穆赫在看到那双温柔而悲伤地凝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心脏猛地一痛。他沉溺于对方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温柔，不受控制地为之神魂颠倒，目醉神迷，便毫无隐瞒地将秘密吐出，“其实，新的生命之树已经培育出来了。”

听了这话苏巡心里终于有了底。他笑了笑，问，“生命之树不是仅有一棵么，竟然还可以培育出新的？”

穆赫也不瞒他，照实说道，“虽然说一百年前巫神就已经开始培育生命之树了，但直到你醒来的那一天，那棵树才终于有了生机。”

苏巡心思稍转，问，“那么天花板上的那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它很像某种原理解析，是关于生命之树的么？”

穆赫解释道，“与其说那是生命之树的原理解析，倒不如说是神的造世解释。”

他见苏巡满眼好奇，轻笑了一下，道，“按照流传下来的说法，那幅天花上的画其实是神创造宇宙的蓝图，也可以称之为世界的构造图。我的父王曾经告诉过我那并不只是一个局限于画出来的平面图像，而且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一个三度空间的宇宙，也就是我们存在于其中的这个宇宙。而生命之树就是用来通往神的路径，它是神从无中创造出世界的方式的体现。”

“听上去好神秘啊。”

苏巡从穆赫的话中得出生命之树本身就是世界本源力量的具现这一结论，接着道，“我能去看看那棵生命之树吗？”

穆赫对苏巡一向有求必应，当下便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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